除了手语翻译,整个学校师生全部是聋人,尽管我在去之前,做了很多的准备和想象,但是当我孤身一人被他们包围,当学生兴奋时尖声怪叫,争着回答问题时突然大声拍桌子,手语翻译去上厕所间隙争着跟我“说话”两只手上下翻飞配合着夸张的表情,当聋校负责人建议我“用尽可能少的语言进行教学”时,作为生平第一次接触聋人的我,内心是惊恐和无措的。当语言老师21年,从来都是用嘴吃饭,但是当前需要的这种教学方式,我意识到,绝对是不同于我的一切以往经验。
回到家,我用棉花堵上耳朵,全身心体验聋人的世界,我看到了绚烂的色彩,闻到了清新的花香,触摸到了不同的材质,注意到了人们的表情、肢体语言的细微,甚至是内心情绪的变化。人类在发明语言之后,随之而来的也有谎言和欺骗,他/她嘴里所说的话,其实并不一定是他们的心里所想,有多少的言不由衷,阳奉阴违,甚至口蜜腹剑,我意识到,在这个世界上,还有很多比语言更真实,更有力量的方式可以表达你自己。
我改变了“说”的教学习惯,干嘛要下个定义告诉学生“那叫什么”,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感悟 “那是什么“。我和学生一起欣赏京剧《三岔口》,一起来玩“我来比划,你来猜”;一起表演中国皮影戏,在光与影的交错中,无声的“对白”;一起创作京剧脸谱,让他们有了与众不同的万圣节装备;一起舞动12米长绸在风中翩翩起舞;一起制作中国汉字象形文字故事图书;一起在纸上剪出了12生肖的故事。。。

我会轻轻地牵起学生的手;我会微笑着和学生眨眼睛;当我教学生画脸谱时,我会请他们直观对比妆前和妆后的区别;当我教跳长绸舞时,我请他们连成一长排手捧长绸,结果他们告诉我 “说”:好长,像彩虹;我没有按照传统方法,教汉语怎么说,但是我们用汉字的象形文字写了自己的故事;当我介绍皮影时,我没有“讲”皮影,而是关上灯,和他们一起享受光与影的狂欢;......

我能明显的感受到,学生们在照顾我,他们不再大声发出声音,他们会轻轻地拉我的衣服,会搂着我的脖子,会坐在我的腿上,会互相提醒不要碰坏老师的道具,会在黑板上写出”我们爱你“。
在本学期最后一次课结束的时候,这一群整天生活在聋校的象牙塔里,足迹从未跨出本市的孩子们,却认真地”告诉“我,”等我们长大了,要去中国”———这是我此生收到的最好的礼物!
(文/图:美国特拉华大学孔子学院教师 王艳)